《金葵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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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早上十点,天空难得呈现蔚蓝色,太阳已经升的老高,把一切照得金灿灿明晃晃。世界明亮得仿佛容不下一点瑕疵。
三饼才起床,穿着睡觉的大裤衩趿拉上拖鞋就出了门,他拐了三条巷子,直奔从村口早餐摊儿准备买火烧和豆腐脑。
摊儿敞开着的,新烙出来的饼一层一层地垛在藤筐子,热乎气裹着温厚的面香徐徐散进空气,剁到一半的驴肉摊开在案板上,刀面儿沾着碎肉沫,肉味儿直接冲进三饼的胃里,馋得他难受。
他冲门里喊了两声儿,没人。他便自己动手了,把剁碎的驴肉拢进火烧里,又拿了张饼裹了点焖子和红肠,放了十块钱在案子边儿上,用刀把儿压住,手里拿卷了肉的饼,嘴里叼着火烧就走了。
远处响起一阵锣儿声,三饼边吃边往声源处溜达,走了不到100米,看见黄得洪家挤满了人,那道窄门容不进那么多看热闹的,早餐摊儿老板正踩着柴火垛往墙里探。
三饼跟着在墙根儿蹦了两下,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形,直接变成条泥鳅,从人缝儿里往院子里钻。直到挤到了热闹的最前头,才知道这家人在干啥。
在给丢了魂儿的小孩儿叫魂。
这家主人叫黄得洪,在村里是个无业游民。他爹前些年喝酒喝多死了,家里只剩下黄得洪跟他妈李贵霞相依为命。此时黄得洪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,他快接近200斤,光着膀子,左脚搭在腿上,黝黑的胳膊大喇喇地支在膝盖上,一脸不大耐烦。他妈李贵霞是一个瘦小的女人,薄得像从照片上片下来的,手里捏着一串儿木珠,紧张盯着院中间儿。
院子中间儿是张土黄色的老桌子上,铺了大红的布,中央摆着一个香炉,燃着三柱香。地上摆着一个搪瓷脸盆,正烧着一些黄色纸钱儿。堂屋门敞开,帘子也被掀起来,被水桶抵着,堂屋中间摆着一张行军床,一个小男孩直挺挺躺着,旁边守着一个正在抹眼泪的妇女。
三饼伸着脖子往堂屋看了两眼,那个小男孩和妇女是黄得洪只算是个远亲,一时儿不晓得给小男孩叫魂儿的法阵为什么要在黄得洪家里搞。
一个干巴的婆子从厨房里头走出来,看了一眼日头,说时候差不多了。她一手拿把菜刀,一手端碗生米,走到香炉边儿上。屋里小男孩儿的妈见状,赶紧走出来,手里拎着件小男孩的上衣,低顺地站在一边儿。
神婆指了指院中间,问她:“小孩儿是在这儿吓着的?”
小孩妈神色犹豫一下,不确定地说:“反正就是在这院儿里,具体是哪儿,我也有点…”
她转过头,朝向坐着的黄得洪挥了一下手,“你搁哪儿撞得小军还记得不?”
黄得洪眼看就要发作,小孩的妈见他脸色没好气,不愿这个节骨眼起争执,就把手收回来,往院子右边指了指,“就是这块儿吧。”
李贵霞赶紧从黄得洪身后走出来,替小孩的妈妈把火盆移到了她刚指的位置。
神婆站定后,嘴里念起来,抓了一大把黄纸钱扔进火盆里,火苗窜起来。小孩的妈怔愣了一下,缓过神赶紧将手里孩子的衣服拎在火焰上方前后摆动。没一会儿,女人额头被火熏出来一片汗。
神婆见时候差不多,突然把手里菜刀狠狠往地上拍响。众人都被吓一跳。她拿起那只装生米的碗,将米粒撒向四方,口中呼喊:“东方米粮,西方米粮,南方米粮,北方米粮,四大五方米粮。2008年12月1日王小军童年来归啊!请到九天玄女、接魄童郎,畀返王小军肚胆来归啊!”
说起来也怪,神婆喊了一阵儿后,太阳钻进云里,明朗郎的天儿突然变得有点阴,三饼觉得周身气温有点发凉。周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,只剩下神婆悠长的呼喊,连原本神色蛮横的黄得洪都收敛了不少。
屋中的男孩发出一声喊叫。
小孩的妈得到神婆许可后,赶紧跑了过去。却没想到直接哭着出来,“大仙儿,你快过来看看吧。”
一众人往前凑想看个清楚,被神婆往外轰了一段距离。三饼只能看见在光线变阴的屋子里,小男孩从原来昏迷样子变成止不住地震颤,嘴里吐着一些含糊不清地胡话。
神婆看完一脸凝重地走出来,她那双皱巴的眼睛环顾了一眼院子里的所有人,最终目光停在黄得洪身上,她伸出手指指向黄得洪,说:“你身上不干净,”她又转头指向屋里那个小男孩,接着说:“他身上的东西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黄得洪后背一紧,还没说话,李贵霞却先扑通软在地上,哭嚎着说:“这是造的什么孽啊……”
小孩的妈着急走到神婆旁边问:“什么意思?”
神婆目光又在黄得洪脸上扫了一遍,低下声音,指着他说:“这个人以前是不是背过人命?还是一条小孩儿的命?”
“神了,”村里有知情的人在人群里悄声讨论,“这黄得洪14岁的时候,活埋过一个小女孩!”
听清神婆的话后,三饼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三饼小时候跟黄得洪读同一个中学,虽然不是一个班,但黄得洪当年干的那档子损阴德的事儿全校都知道。当年黄得洪和另外俩差不多大的小孩,经常一起欺负同班同学。其中被他们欺负的一个女孩有哮喘,女孩去世那天,身上的药被三人抢了。一顿戏弄后,他们就眼瞅着女孩憋死在面前,最后还把女孩给埋在一片荒地的菜棚子里。
有人说挖出来的时候,女孩肺里都是土,说孩子明明在地底下醒了,又被土给呛死了。
三人因为不满14岁,又咬死说只是闹着玩,出了意外因为害怕被骂才埋的尸体。最后都被轻判了,从少管所没呆多久,出来后赔了点儿钱,事情就算了了。
甚至为了保护三个未成年罪犯,这事儿出了村知道的人都不多。
结果现在,在这件事情发生12年后,青天白日下,那个死过的小孩回来讨债来了。
听到神婆的话,李贵霞直接站起来,她咚咚咚地跑到东边的屋子,那是一间五六平米大小屋子,盖了有些年头,村里人都会在主屋旁边盖个小屋,拿来做饭或者储物。她一把推开那扇小屋门,里面只有巴掌大的通气口,连个窗户都没有。光线从大门照进去,凑得近才看清里头是啥。
一个孩子的排位。
排位上贴着一个13、14岁小女孩的照片,排位下边点着香,摆着贡品,再往下的地上摆着一个肮脏的蒲团。照片上小女孩的表情冰凉,在阴黑的屋子里看得人慎得慌。
村里人都知道李贵霞迷信。她常去各个庙里烧拜,身上不离各种开过光的珠串儿和求来的符,干什么都要先看看日子。
“打那孩子12年前出了事儿,我就天天压着我儿给她点香赎罪。吃了我这么多年香火,当年也是该罚罚了,怎么还不饶我们啊!”
李贵霞前一句是冲着人群说,后一句直接调转头冲那个主屋里那个生病的小男孩说。
小孩的妈不干了,直接开骂道:“你们黄家做的损阴德的事,凭什么报应到我儿身上。当年就害死一个,现在又要害死一个吗?你是修的什么菩萨嘴蛇蝎心?!在这儿装腔作势有屁用。把我儿救回来才是要紧!!”
小孩的妈转过来跟神婆说:“大仙儿,以前的事儿掰扯不清,您救救我孩子!!接下来该怎么做,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,就算让黄得洪给我儿磕头,我也拼了这条命押他过来!!”
黄得洪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,他已经有点坐不住,直接腾地站起来看向神婆,他一挥胳膊说:“你在这儿闹什么妖儿?死掉的小鬼要找人算账,让她直接来找我!!有什么报应,直接冲我来啊。少在这儿瞎几把演戏糊弄人!!”
李贵霞坐在地上攘了一把土在黄得洪身上,半哭半求地说:“你闭嘴吧!出言不逊,小心有报应。”
黄得洪已经十分烦躁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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